法兰克王国,王宫。
两个男人行走在王宫的石砌回廊上。
这两人皆是光鲜的打扮,从行走的姿势上也能感觉出为人品行,两人都是在这个法兰克王国长期侍奉于国王的家臣。
一人是文官,另一人是武官。
尽管两人发挥本领的领域各有不同,然而同一时期受到任命的他们意气相投,时不时会像现在这样聚集在王宫中谈笑风生。
然而此刻,走在久别重逢的挚友身旁,两人却挂着一副沉痛的神情。
彼此都对沉痛的理由心知肚明。
“陛下的病情……果然还是不容乐观”
担任文官的男人沉重地说道。
担任武官的男人紧闭双眼,叹息道。
“因为最近几年大陆各地气候混乱,对于生来身体虚弱的陛下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啊……”
“真是令人棘手,不仅是我国,其他各国也常发生重要人物病倒,引发混乱的情况”
“毕竟连帝国的皇帝都病倒了,我听说对面的宫廷因为这件事已经变成阴谋权术的恶鬼之巢了”
文官的男人不屑地哼了一声。
“皇帝虽然凭着其杰出的领袖气质引领着帝国前进,可越是强烈的光芒,消散时的黑暗也越深,如今的皇宫却沦为权力斗争的魔窟,失去了名为「皇帝」的太阳,本被抑制住的权利背后的黑暗开始渗透而出……”
皇帝卧病在床的现在,硬是压制至今的矛盾一鼓作气满溢而出,帝国元老派与帝国少壮派的派系斗争,同时部分贵族官员贪污腐败,既得利益层的僵化愈来愈严重,财富与权力都由部分生活奢侈腐败的贵族独占……导致富者愈富,穷者愈穷的局面。
“和我国的状况倒是相似啊。但是与帝国不同,要说我们还有一丝希望的话,那一定是──”
就在此时,回廊的对面出现了一个人影。
两人认识到那人身份,立马让开道路转而敬礼,能在宫殿里让两人让出道路行礼的人屈指可数。
““早上好,恺撒殿下””
一位带着随从的少年站在一齐敬礼的两人面前。
法兰克王国的王太子──恺撒·尤利乌斯!
国有储君,家有嫡子,太子者,国之储君、社稷之本!在诸国中太子的地位在朝廷中仅次于国王,太子拥有自己类似于朝廷的东宫。
东宫的官员配置完全仿照朝廷的制度,还拥有一支于国王禁军相同的私人亲卫队。
此刻,恺撒向两位躬身行礼的大臣微笑的问好。
“两位早”
年方十九,说是少年也不为过,只见恺撒身材高挺,面容俊俏,五官如刀削一般,声音沉稳,坚毅果断的神情好似刻在脸上一般从不变化,谈话之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神采。
虽说如此,少年在前几天已代为摄政,代替病倒的国王处理国政。
“怎么了,都阴沉着脸……莫非是因为父王的事情吗?”
对于恺撒的提问,两人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是,正如您推测的那样”
“非常抱歉。因为听闻陛下贵体欠佳……”
这样啊,恺撒小声说道,随后将手放在两人肩上。
“不必担心,有我在!”
面对恺撒强有力的话语,两人的身体微微颤抖。
“而且不仅是我,王国还有长年支持着父王的家臣们,只要双方朝着同一个目标并肩向前,一定能渡过任何国难!”
“殿下……”
“确实如您所说……”
恺撒对点头赞同的两人报以微笑。
“哪怕是为了能让父王专注于恢复身体,我们也不应花时间在叹息上了,期待看到两位大臣今后更进一步的活跃”
““遵命!””
恺撒留下一句回见,带着随从离开了回廊。
目送着恺撒背影的消失,两人发出深深的感叹。
“果然!只有那位大人才是我们的希望啊!”
“是啊,从年幼时其才华就可见一斑,共和国留学归来后,才华更是彻底地开花结果,宫廷的混乱也安定下来,如今家臣们都在殿下的靡下团结一致,为了王国而努力着!并由吉尔伽美什殿下和伊斯坎达尔殿下分别在文武两方面两翼辅弼,支持着王国的繁荣!”
“哼!帝国要是听到这些想必十分羡慕吧!外交方面由吉尔伽美什殿下负责,军事方面则由伊斯坎达尔殿下负责,至于政务方面则由恺撒殿下统御,内修国政,外示兵威,必能使王国如磐石般坚固!”
两人所说的伊斯坎达尔和吉尔伽美什,是卧病在床的国王亚历山大一世的次子和三子,国王一生一共有五个孩子,三位王子和两位王女。
其中第一王女嫁给了王国中的有力贵族,并以自已的美貌、才智和优秀的交际手腕成为王国社交界的社交名媛。
而第二王女平日呆在深闺,极少外出,以一头金发为象征,拥有着闻名国内外的美貌和智慧,被赞美为“黄金公主”王国第一美女,在偶尔参加的晚宴上迷倒了众多男性,人称「王国的至宝」。
次子伊斯坎达尔,生性刚肃,骁勇善战,年满十三岁的时候伊斯坎达尔主动要求父王亚历山大一世,把他送去战事最频繁的边省「洛塞德」接受严苛的锻炼,因为他坚信那里才是施展他的武勇和韬略最好的地方。
到达边省「洛塞德」后,常常亲自前往最前线参战,披坚执锐,斩敌无数,为王国的版图扩张做出了卓越贡献,邻国的士兵闻他姓名无不胆寒,更是给他取了一个外号叫「狮心王」。
十五岁那年,伊斯坎达尔驰骋疆场,战必胜,攻必取,最终使得邻国宣特里斯王国无力抵挡,无条件臣服王国,「洛塞德」省原本持续了二十多年的边境摩擦和战火,在伊斯坎达尔接手不到十年的时间内,就被彻底解决。
伊斯坎达尔一时间风头无两,曾经因为穷兵黩武和为人刻薄而招致的不满和非议也都销声匿迹,与其兄恺撒、三弟吉尔伽美什并称“法兰克三杰”。
第三子吉尔伽美什,能言善辩,善谋奇策,以离间计闻名,多次征伐有功,被誉为“王国第一智将”。
而每当亚历山大一世出兵征伐,吉尔伽美什便负责镇守王都,巩固后方,为父亲亚历山大一世足食足兵,不断地输送士卒粮饷支援作战。
亚历山大一世后来曾对三子吉尔伽美什的能力和缺点作过这样的评述:“他具有一个优秀军师的一切素质,心思缜密,足智多谋,然其生性谨慎、不敢行险,虽有治国理政之力,却无统率三军之能,稳重者不犯大错,亦难成大功,只适合为相治国,保境安民,不宜统领大军征战!”
《法兰克战记》记载「王国第一智将」吉尔伽美什一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王国忠臣与智者的代表人物,是具备智慧和决策能力的名军师,镇守国家,安抚百姓,廉政为民,然其长于治国理政、而短于参谋军机。
无论真相为何,当时的人们确实给他这样的评价。
不过当事人是否满足于这个评价,应该只有他自己知道吧。
「攸格多拉西尔」大陆历1370年,国王亚历山大一世论功封赏领地石高12万石的「雅尔菲德」赐给三子吉尔伽美什,授封斯密特伯爵,次子伊斯坎达尔封赏领地石高15万3千石的「弗尔克范格」,授封特里斯伯爵。
三位王子中,嫡长子恺撒是一个知人待士、弘毅宽厚的仁者,次子伊斯坎达尔是一个生性刚肃、勇武过人的勇者,三子吉尔伽美什是一个能言善辩、足智多谋的智者,他们三个只有通力协作,精诚团结,才能克敌制胜。
「攸格多拉西尔」大陆历1372年,亚历山大一世担心自己死 后兄弟三人不团结,将三子都召到身边,交给三兄弟每人一支箭,要他们一人折断一支箭,三子很轻松就完成了,可是无论谁,让他把三支箭合在一起折,都没有成功,结果连最武勇的伊斯坎达尔也无能为力。
亚历山大趁机讲明了团结一心的道理,教导他们要兄弟情同手足,万事都要齐心合力,以家族和睦全族同心共同度过战国乱世!
亚历山大一世以后世著名的“三矢之训”的故事闻名于战国时代,在群雄割据,礼崩乐坏,臣弑君,子弑父,下克上的战国时代──三矢之训成为尤利乌斯家族的家训。
后世以亚历山大所出诸子团结,未有争嗣内乱、手足残杀之事,在战国乱世之中诚属难得,亦见其家教之功,誉其为“战国第一民政家”。
战国有语:“法兰克无暗主”──以惯出明君良将而著称的战国尤利乌斯家族,从来不缺乏优秀的人才,亚历山大之运筹,恺撒之方略,吉尔伽美什之智谋,伊斯坎达尔之兵伐,无一不是一时豪杰。
“既然如此,为了让帝国人更加咬牙切齿,我们也必须为殿下尽力啊!”
“那是当然!”
两人点头示意。
直到方才还挂着的阴暗神情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人胸中确实浮现出了王国光辉的未来。
****
法兰克王国的王宫中心有着处理政务用的办公室。
厚重的门扉向两旁展开,现出身影的是恺撒和他的随从,本来这应该是国王使用的房间,现在是代行政务的恺撒在使用。
“佩特拉,今天有什么预定的安排吗?”
书桌上堆满文书,恺撒往书桌旁的椅子上坐下,向随从命令道。
被称作佩特拉的随从是位容姿端丽的少女,年龄与恺撒相仿,光泽通透亮丽的黑发和有如火焰般的红色瞳孔十分显眼。
“上午要进行报告书的确认和裁定意见书的审批,中午有午餐会,下午有三场会谈,以及探望陛下的预定”
“那么,现在没人会来这个房间对吧?”
“是的”
是吗,恺撒小声嘀咕道,然后,
“好想做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啊啊啊啊啊啊!”
放声大喊了出来。
“什么“只要双方朝着同一个目标并肩向前”啊!骗你们的!这个国家没救了啊!绝·对·没·救·啦!”
“唉,又说这种话”
面对改变态度的主人,佩特拉不为所动,只是稍微语气随和地回应道。
“哪怕是玩笑也别这么说,殿下”
“开玩笑是什么意思啊!佩特拉!我可是认真的!”
“那样反而更恶劣哦……”
哈……,不由得叹气的佩特拉。
作为法兰克王国下一任的国王而被广为敬重的少年──恺撒·尤利乌斯。
以其善于笼络豪杰,知人待士,宽仁为本,海纳百川的豁达大度、宽广胸怀著称王国。
然而其本质是──极其厌恶“义务、责任、努力”等词汇的“废柴”男。
“真是的,一没人看着你马上就松垮下来……打起精神来!”
知晓恺撒真面目的屈指可数的人当中,佩特拉·蕾是其中之一。
作为恺撒·尤利乌斯的私人首席助理,佩特拉是从小时候起就侍奉恺撒的亲信。
虽说独处的这两人还是青梅竹马,可对身为王太子的恺撒能这样说话也只有佩特拉一人而已──这正是因为有着长期培养出的信赖和实际成果的证明。
“好了好了,先开始你眼前的工作吧”
佩特拉把文书压在不停吐露没用的妄想的恺撒的办公桌上。
唔哇,发出有如死人般惨叫的恺撒接过文书,粗略瞥了一眼,便退还给佩特拉。
“没问题,下一份”
“殿下……您有好好读过了吗?”
“读了读了,读得可仔细了!──啊好痛!佩特拉!你这家伙,竟然敢踩王太子的脚,太无礼了!”
“啍!想我尊敬你就认真处理政务啊!王·子·殿·下”
“唉!我明明只是想沉浸在金币的怀抱里过着每天纸醉金迷的自由生活啊,为什么就是无法实现呢”
就在恺撒痛苦地纠结这进退两难的状况的时候,忽然注意到在身旁的佩特拉不见了。
“佩特拉?”
“──十分抱歉”
对恺撒的呼叫,佩特拉从隐蔽处现出身影。
“方才从帝国的‘暗网’密探处传来了情报”
“暗网”是隶属于王室麾下的刺客集团,组织以蜘蛛为标志,成员身上或服饰上均有一处蜘蛛纹身,组织大量吸收亡命死囚,流浪剑士,加以残酷血腥的训练,将他们培养成致命的一根根毒刺,如同一只只潜伏在「攸格多拉西尔」诸国阴影中的蜘蛛,时刻守候着落入网中的猎物。
“情报……?”
她递上书信,恺撒取过书信打开来看。
“”……有趣”
恺撒扬了扬眉毛。
“佩特拉,你对代为摄政,代替病倒的皇帝处理国政的希特·兰斯洛特·达武有什么了解吗?他在盖纳姆要塞大败十三国联军,联得了盖纳姆大捷的胜利”
佩特拉原地闭目思考了一会后说道。
“希特·兰斯洛特·达武,潘德拉贡帝国十八名帝国元帅之一,皇帝奥古斯都一世麾下最得力的将领,争夺储君之位,皇帝最出色的皇太子候选人,皇帝考虑皇太子的第三人选,仅次于两位兄长爱德华和玛尔斯,由于在作战中的坚韧顽强、纪律严明,被士兵与同僚称赞为"钢铁元帅",授封奥尔施塔伯爵,同时也是帝国五御家之一,哈图尔家千金爱蕾娜的婚约者,以上就是目前所知的情报”
“嗯……这只是我的直觉,那位摄政王应该会取得更大的发展,或许迟早会与王国刀剑相向,为了发展成这种情况时不落人后,我想事先调查清楚”
佩特拉微微鞠躬。
“遵命,属下马上着手调查!”
恺撒微微一笑。
“帮大忙了,那么先调查他佣兵时期的事迹吧,虽然对他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但或许能有什么新的发现也说不定呢”
“遵命!”
佩特拉小跑离开。
恺撒看向窗外,映入他眼瞳的是延伸到北边潘德拉贡帝国的天空。
“那么……那位「钢铁元帅」,现在会在做些什么呢”
恺撒一边考虑着未来可能成为自己劲敌的青年,一边离开了办公室。
****
“──以上是关于恺撒·尤利乌斯王太子的情报”
“辛苦了”
安排给帝国大使的别馆一室中,蕾欧娜·赫提亚·达武听完辅佐官的报告微微叹气。
年龄约是二十六左右,丝滑的黑发十分彰显存在感的一位美人。
然而蕾欧娜绝非徒有外表的女性。她正是驻法兰克王国的帝国大使,同时,也是帝国当今摄政王希特的亲姐姐!
“和传闻一样,看来是一位‘仁德’的下任贤君啊”
“是的,王国内外都认可他是法兰克王国下一任国王,推崇以仁德人情治理国家,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温厚的人格吸引了许多豪杰衷心相随,恺撒·尤利乌斯以实现“仁”之世为目标,受到很多百姓的爱戴,国内对他出任摄政王一事基本没有抵触”
“以仁德人情治理国家?啍!人情正是乱世开端的原因!其所追求的‘仁德之世’──王道之路,与帝国推崇的霸道理念相互敌对!总有一天,会与帝国刀剑相向吧!”
蕾欧娜来到法兰克王国上任正是最近三年的事情,通过不懈的交涉总算和国王建立起能说上话的关系,可是这一切在皇帝陛下病倒后,状况突然急转直下。
在帝国的“南扩政策”中核心内容,可以概括为“先易后难,远交近攻”八字,采取逐个击破的大战略。
先易后难──凡攻取之道,从易者始。
“先易后难”提倡,应该先进攻克里斯联邦共和国的莱茵地区,提出了具体的措施,联邦和帝国的边境线长达六百里,可以派出少量部队骚扰其防御薄弱地区,反复骚扰,通过骚扰可以了解联邦的虚实,并逼迫联邦反复调动主力部队,浪费联邦的财力物力,一旦联邦疲于奔波,帝国就可轻而易举夺取莱茵诸州。
远交近攻──联络交好距离远的国家进攻邻近的国家。
“远交近攻”之策,让帝国结好离得远的萨克森王国、加勒斯王国,并对兵势强大的法兰克王国、里昂共和国采取防守态势,而倾全力攻击距离帝国最近的克里斯联邦共和国。
帝国以破竹之势前进,所有人都以为帝国将会达成历史上从未达成过的大陆统一之伟业。
直到皇帝倒下的那一天──“南扩政策”进入停滞。
“蕾娜!你马上派人快马加鞭把王国的情报传回帝国!”
名叫蕾娜的辅佐官,微微鞠躬。
“遵命!”
许多问题亟待处理,其中也有蕾欧娜能帮上忙的,然而她现在的立场不允许她采取行动。
“明明现在正是为帝国粉身碎骨的时候……”
蕾欧娜此刻满腹懊悔,内心充满了急躁。
蕾欧娜看向窗外,映入她眼瞳的是延伸到北边帝国的天空,思念着远方的弟弟。
“希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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